一輩子守著這面旗

10月1日早上，5點半左右，黃海前哨開山島上，天才微微亮。

這是新中國成立70周年的日子，島上值守的民兵升起了一面嶄新的五星紅旗。

海面很平靜。陽光穿過薄薄的海霧，照在鮮艷的國旗上，灑向守島英雄王繼才（見上圖，新華社發）的銅像——他手指著太陽升起的方向，眺望著波光粼粼的大海。

英雄，仿佛從未曾離開過。

這座面積僅有0.013平方公里的國防戰略島，長期沒水、沒電、缺衣少食，王繼才卻整整堅守了32年。他讓五星紅旗每天在這里伴著朝陽升起，讓松樹、桃樹、梨樹在石頭縫上開花結果，而自己卻因積勞成疾，永遠倒在了開山島的臺階上。

在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之際，王繼才被授予“人民楷模”國家榮譽稱號。

開山島是我國的黃海前哨。1985年部隊撤防后，當地人武部曾先后派出4批10多名民兵守島，都因條件艱苦沒能長期值守。1986年7月，人武部政委找到王繼才。面對組織挑選，他毫不猶豫接受了任務，瞞著家人上了島。

放心不下丈夫的妻子王仕花，毅然辭去工作，上島與丈夫并肩值守。

從此，王繼才夫妻倆每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島上升起五星紅旗。

沒有人讓他們升旗，王繼才卻認定，在這座島上國旗比什么都重要。

他曾說：“升起國旗，就是要告訴全世界，這里是中國的土地，誰也別想欺負咱！”

一次，臺風來襲，王繼才腦子里只想著國旗。他頂著狂風，跌跌撞撞爬到山頂，奮力把國旗降了下來。

回來時，他一腳踩空滾下17級臺階，肋骨摔斷了兩根，人差點被吹進海里卷走。可手里，還緊緊抱著那面國旗，像是護著一個初生的孩子。

第二天，趕來的漁民把他接下島送進醫院。大家勸他，為了一面旗摔成這樣，如果真的命沒了，值得嗎？

王繼才卻說：“守島這么多年，開山島就是我的家，如果哪天真出事了，就把我埋在島上，讓我一輩子陪著國旗！”

海風呼嘯間，王繼才堅持了32年，讓開山島永遠飄揚著一抹令人魂牽夢繞的紅色，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
開山島是座石頭山，上面沒水、沒電、沒糧，只有幾間破營房。一年四季，石縫里的茅草綠了又黃，在海風中簌簌發抖。當地人說，在上面活著都很難，更不要說守。

然而，王繼才沒有退縮。沒有水，他們喝水窖里攢下的雨水；沒有電，他們晚上點蠟燭；沒有糧，他們在島上種菜、捕魚，讓大女兒在岸上當“補給隊長”，不時買點東西托漁民捎來……

風一來，島就與世隔絕了。有一次柴火用光了，夫妻倆一連嚼了5天生米。風停時，漁民上島發現，他們已經餓得說不出話。

王繼才沒有動搖：守島就是守國，守島也是守家。

那30多年里，曾有過許多誘惑和機遇。走私犯要與他平分利潤，蛇頭對他威逼利誘、拳打腳踢，王繼才沒有動搖；岸上經濟發展如火如荼，改革開放讓周邊的人們都富起來了，王繼才沒有離開。

一年又一年，守島，從“有期限的任務”變成了“終生的使命”。

在與犯罪分子的斗爭中，在對漁民、對設施的守護中，在每天升起的五星紅旗上，王繼才看到了自己守島的價值。

兒子王志國曾因為工作枯燥乏味向父親抱怨，王繼才卻語重心長地告訴他：“如果你覺得工作沒趣味，那是因為你沒花時間、沒用心。”

王志國在以后的日子里才更深刻領會到這句話的含義：用了心，花了時間，再平凡的小事，也會有價值。

2018年7月27日，老民兵王繼才倒在了開山島的臺階上。

哨所的營房里，一面國旗整整齊齊放在桌上。

那是他生前升過的最后一面國旗。

（據新華社電  記者楊紹功）

《 人民日報 》（ 2019年10月11日 06 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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